第(1/3)页 入了腊月,这天是一日冷过一日了。 明明那斗大的太阳高悬在顶,却偏偏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温度。 风一吹,那股子冷意仿佛能渗入骨髓一般,刺得人心尖生疼。 “这鬼天气……” 身穿赭黄麻衣的王勋嘴里咒骂着,顺势往身前的火堆里添了把火,借着渐渐升腾而起的暖意,体内似乎被冻僵凝固的气血,这才有了几分松动的感觉。 再从架在火堆上的水壶中倒上一碗滚烫热水,暖了暖手后一饮而尽。 “呼——舒坦!” 你看,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。 冷了,有火。 渴了,有水。 饿了,有食。 当这些都能得解决后,似乎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。 “来,食肉。” 随意将烤得焦糊的肉食与同样围在火堆旁的几人分了分,看着他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糟糕手艺,王勋开心地笑了。 说起来,最近军中的食粮补给倒是越来越充沛了。 似过去这等肉食他们这些寻常士卒,哪能像现在这样敞开了肚子吃? 火堆旁有人大口撕咬着,嘴里嘟囔感慨着。 可随着他的话出口,众人脸上原本被火光软化的神色,瞬间恢复了几分僵硬。 就连生性跳脱的王勋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。 食粮补给越来越多,是因为吃饭的人变少了。 三五十人吃一百个人的饭,自然能吃到饱、吃到撑。 就像此刻他们这一小撮围在火堆旁的人,其实都不熟识。 而过往那些熟悉的人都死了,甚至大多就死在他们的眼跟前。 他们亲眼看着他们脑袋搬家、肠穿肚烂、身躯裂成数节…… “哇——” 似是回想起那不愿回忆的那一幕幕,有人面色一白,终是没有忍住将刚咽下去的那口嚼烂的肉泥混着酸水吐了个干净。 那模样、那气味着实令人有些上头。 其中一名中年士卒脸色阴沉有些不满,可瞥见他默然流泪的年轻模样,犹豫了下,终究没有说什么。 转而望向一旁同样脸色不好的王勋,出言问道。 “王贵人,你消息甚是灵通,可知道……是不是真的停战了?” 王勋姓王,并州王氏同样姓王。 以致于这厮逢人就吹嘘他这个王,正是并州王氏的那个王。 只不过他这一脉分支早年在迁出祖地后遭了难,就此没落下来。 以致于今时今日落魄至此。 而他这一番说辞,真假根本无从考证,更没人在意。 倒是都将之当作笑话来听,并以‘贵人’称他,以示戏谑。 而王勋对于这带着调笑的称呼也不在意,甚至有些自得。 此刻面对这中年士卒的话,想也不想便直接点头道。 “当然是真的,这还能有假?” “你们没见这两日就连那撼山炮都停了?” 撼山炮,也就是镇辽军神机营列装的灵纹炮。 对于镇辽将士而言,它是战场上的无双利器,是他们建功立业、活命的本钱跟底气。 可在这些黄天军士卒眼中,它每一次的轰鸣都是倾泻死亡的恐怖梦魇。 这已经两日没听到它的动静,说不适应那纯粹是矫情、扯淡! 耳根子清静、心神不再紧绷的大欢喜才是真话。 而有这一实打实的佐证,火堆旁的几人才总算是长舒一口浊气,将提心吊胆的心神松懈下来。 “那就好……” 中年士卒徐徐吐出一口浊气,有些失神地感慨了一声。 人道贵生,没人不怕死。 尤其是那种根本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去死。 那种难以言说的绝望,饶是他这个见惯了风浪、早已将生死抛诸脑后的人,也会感到恐惧。 而与他的失神相比,此刻篝火旁的其他人更多的还是茫然。 “这就……不打了吗?” 明明前一刻还是死战不休的疾风骤雨,后一刻却是这般风平浪静的罢兵言和。 那这段时日以来,他们这些人前赴后继的去死、咬牙趟过的尸山血海,又算个什么? “怎……怎么能就不打了呢?” 众人闻声,将视线落在刚刚吐得一塌糊涂的那年轻身影上。 火光摇曳下,他那张年轻的面容涨红中带着几分狰狞,似是在质问。 “怎么就不打了!” 面对此人的怒问,王勋撇了撇嘴,无视了这年轻人的无知与愚蠢。 废话! 当然是因为打不过啊! 不过也幸亏是没希望打赢,否则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。 而身边其他人对这年轻人此刻的怒吼,也有些不满。 可就在他们准备呵斥他两句的时候,却听他咬牙切齿地嘶声道。 “我父死了!我兄长也死了!怎么就说不打了,就不打了!” “他们岂不是白死了?你们说!他们岂不是白死了!” 第(1/3)页